花孔雀保育员

独留我在这最后的乐园

旺角卡门

6
这个写得有点乐色


他耳中灌入轻声曼语,沉沉的眼幕前冷光幻动。收线电视机在放八十年代美利坚女郎跳大腿舞,跌打医生在一旁看报,某某日报,头版上七十二磅字眼:暴雨成灾。安迷修蹙眉,挪动身体欲去看明细,一只手横拦住他:你干嘛。
雷狮本尊坐在他身侧,看似法相庄严,实际小臂外侧也涂了紫药水。安迷修抬眼看见他,思路从“暴雨”转向“雷狮”,却不是峰回路转,逃出生天。他暗将这两个词绑缚在一起。
他带来灾难。安迷修想。少年低身打量他,不轻不重地按着他汗湿的头额:不发烧了。
安迷修依旧昏昏沉沉,魂魄唔齐,眼睫似乎也沾连,渐渐又睁不开。舌苔上的药苦返味,他格外不耐烦起来,撑住躺椅扶手,还躺回原位。这时他才发觉,自己有只手使不上劲。不是惯用的右手,还好。
没有吊瓶,只得吊扇,懒惫地圈圈回转。安迷修浅眠中又低声梦呓几句。雷狮好奇去探听。是很脏很脏的几句脏话。
你还在生气啊。雷狮起身,看着他打着石膏的左手苦笑。老伯,借我一份报纸——嗯,外头下大雨了?
他们真是,惊急风撞上慢郎中,愈挣动愈紧缠。

医生说你忌辛辣。烧烤这段时间不能吃了。
安迷修一手握折塑料调羹,脆响。
——啊?
喝粥吧。肉桂红糖?(雷狮手点菜单)上面说这个补血。
他们果然端坐六层粥铺。因暴雨倾城,客流量大为削减,小吃一条街竟空出了大半地面,他们这时候才看见地砖的花色是怎样的,灰地镶碎黄,已经被经年的游人脚印蹭得不成样子。店家只得做好原住民的生意,长勺在锡桶里慢搅,米糊气泡,幽蓝文火。天气潮热,他们正对住走廊上一扇阖不紧的窗,插销不知所踪。雨线连缀,风打旋,痴男怨女般呜声。外头全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六层高度,在如今的世界根本是细微一芥,只是此刻他们眼前除了天、天外的天,什么都淹灭在雨潮里,所以人多少有些,自觉身在至高云端,俯瞰人间。航班延迟,送报暂停,天线更无信号,一切现代的设施消遣,在自然的恣睢前头,惊茫无措。
最终安迷修还是要了一碗青菜肉丝粥。肉丝切细了,看着品相还是不错的。而雷狮思考了一番,决定还是不去烧烤店叫蜜刷中翅了。不然他们得现场打起来,极其惨烈地互殴。雷狮撑脸看着他,突然善心大发一样,自己也拿了把调羹来。
我喂你啊。
安迷修似乎听到石膏崩裂的声音。他控制不住的狂怒的左手啊,冷静点好不好。
这多麻烦您。安迷修一抬头,仍旧是友好的微笑。不如您去隔壁点份烤鸡翅?
天哦。这是多么高的思想境界,多么伟大的情操!雷狮居然听得一怔。
怎么说,这就好比女孩子生理期时还微笑着放任同伴女孩去吃新品冰淇淋一样。太伟大了。
...算了。雷狮摆手。我也喝粥吧。下雨天,他所有算计戾气都像受潮的纸,模糊软化。两个人浸在茫茫的水汽里。烧烤摊也许是熄火了,没有扰人心智的气味。五层打电动的声音竟隔着楼板传上来。

世界是宁静的。穷到喝粥的你也是宁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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