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孔雀保育员

独留我在这最后的乐园

旺角卡门

2

人在年青时总会经历一个迷途忘返的时段。恋慕美色,贪溺性丨爱,每天在饮弹自丨杀的臆想与夜尽天明的现实间作茧自缚。所以多数年青男孩就像枪管中绽出的一朵玫瑰,表面危险而美丽,实际无害,甚至软弱。眼下,两个挨坐的男孩就在暗忖对方的危害性。安迷修启唇,但一个音节都未发出。他扭过脸,试探性地看着雷狮,后者有副年青人中鲜见的冷峻脸孔。他们的肩膊挨在一起,安迷修穿着长袖衬衫,而雷狮高挽起白T的短袖,露着整只胳膊。安迷修隔着衣料感知到他略高的体温,还有每一呼吸的震颤,与筋骨的微小痉挛。他可能刚刚杀了一个人,可他的内心比身体先一步冷却下来。安迷修迷惑地看着他。他令安迷修想起某种猎犬,尽管他年青,或在外面的世界里,他称得上年幼,可他已经褪尽稚气,只遗存一些幼犬的乖戾脾性。他劲健挺拔,骨肉匀停,生理与心理上没有一丝赘余。

然而安迷修在扫及他颊上堪堪干涸的血迹时,又不再这样想了。猎犬终将是一种从属物,还要听凭人类的呼喝。会有哪类生物,孤卓又勇武,就像坐在安迷修身侧的这个男孩。

条子不会来的。雷狮先他一步肯定道。除非你自己报警。——雷狮看向他。诡谲的瞳色。安迷修深吸一口气,与他对视,故作轻松地摇摇头,眉头却沉下去。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安迷修说时,声气非常平稳。如果是非法的事情,我……

你会怎么样?雷狮笑起来。安迷修确实看见了他的犬齿。你会打给条子,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雷狮的声音低下去,但他依旧在笑),雷狮大爷又他妈犯事了。你告诉他们。只要你敢。

安迷修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明白这是挑衅。电影暂停在男主角被流弹击伤的场景,他们在这扭曲的画面前沉默了许久。终于安迷修叹了口气。他说,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是吗?雷狮垂眼看着手掌,他的神情重又漠然。血渗进他的掌纹,风干后有些痒。你害怕了吗。

不。我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安迷修也微微笑了笑,有些勉强。条子没来,很好——现在你受伤了,当务之急是照顾你。

我受伤了?雷狮看着他。安迷修尚未明晓他语气里这种疑惑是什么意味。因为雷狮下一刻即攥住他手腕。他们凑得过于近,鼻息交融,他们得以望入对方眼里。他们都看得到:那人眼瞳中是自己的模糊影像。

你要知道,不是血就代表受伤。雷狮的口吻像安慰走失街头的小女孩。安迷修有一瞬的恼怒,但他难以挣脱。

这都是别的倒霉鬼的血,是他们受伤了,你怎么不去照顾他们?嗯?

哈,那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可怜你——安迷修感到字句仿佛是从齿间啐出来。他从来,不会这么惶惑又愠怒。心室异常躁动,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指尖遽然变冷,胸膛却一片炽热。

可怜我?雷狮本已将安迷修摁在影碟架上。但他停下来,又细细地想了想。像雄狮在剔光猎物最后一寸皮肉时的若有所思。

——他就该是那种动物。安迷修睁大眼睛。狮子。妈的。

你真他妈是个好人。雷狮却饶有兴趣,任由他心境变化。你的名字是什么?再说一遍,让我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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